吊我的裤子
今天考完了本科最后一场考试(大四可能还有,但是已经近乎没有意义了),雨下如注。一切都暗示着别离。果不其然,回寝之后,我的裤子从床上掉落下来,正中下面的蚊香盒。本来以为只是沾了点香灰,送洗之后才发现裤子已经被烧断了。我不得不向这位老友道别了。
这场意外本可以避免的。倘若雨下得不那么大,我也不会把它挂起来晾干;倘若我上床小心一点,也不至于把它弄掉;倘若我当初不是突发奇想要用蚊香,也断不会把它烧破。但是斯裤已去,懊悔无益,我也只能写点文字聊托慰藉了。
这是一条黑色的耐克长裤,并不贵,但舒服、好看(至少我觉得好看,而且高中好友林君也喜欢),我很喜欢它。我记得是2017年的夏天首次穿上它,于今整整七载矣。这期间,我经历了最开始的合身,到高二时胖得穿着觉得紧绷,又到合身,再到如今感到太宽大,七个春秋,它见证了太多变迁。我清点了一下衣柜,还有三条一模一样的裤子,足见我的确是很喜欢它。但即使还有三条,每条裤子都是独立的个体,绝非别人的替代,所以失去任何一条裤子,都要令我黯然神伤。
“茕茕白兔,东走西顾。衣不如新,人不如故。”似乎大家都喜欢新衣裳,但我独爱旧衣。《世说新语》说桓冲好旧衣,妻子送新衣服甚至不高兴——我倒没有这么标新立异,去商场能买新衣还是很高兴的,但我总忘不了我的旧衣。它们就像是故人,同我度过了过往人生中一个个节点,见证了多少风风雨雨,现在还在身边陪我;又如君臣际遇,某年某月我在某柜台与它相识,筚路蓝缕至今,虽有更好的衣服,但毕竟根基尚浅,不是当年草创的股肱心腹也。即使是穿不下的衣服,破得不能再看的鞋子,想到当年新得之喜、相伴之乐,如糟糠之妻,总不忍狠心相弃,乃束之高阁而已。
我并没有扔掉我的裤子,而是像对待一条正常的裤子一样,挂上衣架晾到阳台上。在它晾干之前,我们还可以保持默契,假装我们还能继续,但双方心里都知道,这是我陪它的最后一程,是它最后一次挂在阳台上了。之后我能不能留着它还是未知数——毕竟爸爸妈妈已经觉得我是个收破烂的了,我很难保证我能在家里留一条烧坏的裤子。我默默为我的裤子祈祷,假如裤子是有魂灵的,假如它有来世,希望它能遇到一位珍惜它的主人,能够长长久久相知相伴。裤子兄,一路走好!